李燕：成长与痛苦相伴 风雨之后见彩虹

采访人：郑州市民政局购买社工宣传交流项目闫平平 王亚倩

嘉 宾：玖久社工 李燕

她，是一位具有8年社工实务经验的“老社工”。在她的故事中，我们又能收获到哪些感动呢?

Q：您的个人经历？

A：我是玖久社工李燕。2011年，我从安阳师范学院社会工作专业毕业。但我最早接触社工这个职业是在2010年，当时我正上大三，跟同学一起到北京实习，才真正接触了一线社工，当时接触的领域是智障人士社区康复。2010年暑假回郑州，在绿城社工服务站实习，之后因郑州还没有社工机构，就去了广东东莞，我的第一个岗位是医务社工，一待就是两年。两年之后被调整为社区社工。在社区岗位上待了一年之后，又重返医务社工岗位。前后加起来，我在医务社工岗位一共工作了3年，之后还负责过一个镇的居家养老服务。回到郑州后，虽然从事了社区社工，但主要的服务领域还是养老。所以，一路走来，在社工行业，我共涉及过3个服务领域，分别是：医务、社区、养老。直到现在，我虽然在做社区党群服务项目，但服务对象也大多是老年人，养老领域工作的比重较大。

Q：当时为什么选择做社工？而且您从事社工行业已达8年，是什么让你坚持在社工行业？

A：我是觉得社工这个职业很有趣。在实习的时候，我接触了北京慧灵智障人士社区服务，自己在里面学到了很多，同时觉得这份工作是有价值、有意义的，这也是我后来去到东莞做社工的原因。还有，我觉得社工这个工作能给我带来快乐。不管是从我个人的成长，还是幸福感的提升，我都觉得社工挺好的。因为我能从社工这个职业中获得成长和支持，所以我才能坚持这么久。

我工作这么多年，愈发感觉社工督导在社工行业是比较重要的。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特别一些困境时，自己一直无法走出来时，会有一个人能够帮你进行专业分析，跟你一起去探索解决的办法，这样你会有一些新的视野，思路更加开阔，自己就能调整到良好的状态。所以，我坚持在社工行业，督导这个角色对我是有很大的支持。

Q：分享一些您在社工生涯中遇到的困境吧？

A：在我刚入职不久，我服务的领域是医务社工领域，工作地点是在医院的肿瘤科，开展的服务是临终关怀。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临终关怀没有什么，工作内容也只是陪伴病人，给予他们情感支持。看着他们的精神状态逐渐好转，自己还挺开心的，挺有成就感。但在临终关怀服务过程中，社工都会遇到一个困境，触发于你所服务的对象在服务过程中去世的时候。因为我们社工都是很用心地陪伴着每个服务对象。但在你用心地陪伴的同时，他们终究是会离开人世的。当时我服务了一位老奶奶，当她走了之后，我的内心特别沉痛，她的面孔在我脑海里经常浮现。我当时就困在这种情境中，感觉自己走不出来了。后来我就求助了我当时的香港督导，她给我做了放松练习、情绪疏导，包括深呼吸、告别等。对于我来说，这像是经历了一回情绪的哀伤期，同时也是自己职业的困惑期，很庆幸有位督导教我如何把自己的情感摆放到合适的位置。通过督导的引导，我一点一点从哀伤中走了出来。

2015年的时候，我从事着居家养老服务。这是我经历的最困难的一段时期。为什么说是最困难呢?因为当时我要领导一个人员数量比较庞大的团队。在这个团队中，共有9个社工，其中8人都是本地人，只有我一个是外地的。除了9个社工之外，还有81个护工。在沟通方面，虽然我当时学了粤语，但因为服务地点在镇上，大家都说当地方言，我还是不太能听懂他们之间的交流。可以想象一下，这么大一个团队，护工的服务、抽查、质量监督，还包括社工的专业服务，都需要我来把控。当时我真是觉得自己脑子都要忙爆炸了。而我当时在接这个项目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人跟我进行工作交接的。因为在我之前的主管，已经离职1个多月了。可想而知，当时的我是多么的焦虑。在刚开始入手这个项目时，我很抗拒。每一天我坐在办公桌旁规划自己当天的工作时，都能列出几十条工作内容。每天都是忙的要崩溃了。而且，我当时怀孕了。我面对这些繁杂的工作时，压力大到每天流鼻血。我刚开始产检的时候，血小板是正常的，到后来再检查时，血小板已经偏低很多。还有，当时跟我一起入职的同学和老乡都因各种原因纷纷离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经常感觉自己是在孤军奋战。后来我也是向自己的督导求助，我们在一起聊自己的压力、聊团队现状，督导给了我很多支持和建议，这些确实帮助我慢慢走过了这个阶段。到2015年年底的时候，我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团队也慢慢理顺了，与团队成员的关系也建立起来了，自己最黑暗的时期终于过去了。现在回想，都会有特别想哭的冲动。当时我也是偷偷哭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经历过那个阶段之后，我再带其他团队，就比较得心应手了。当时的经历，真的是给了我很多的成长机会。所以说，“成长跟痛苦是相伴的”，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Q：您做的比较成功的案例是什么？

A：给你分享一个我认为做的比较好的个案吧。这是一个自杀未遂的产后抑郁类型的服务对象。当时她的状况是：产后抑郁、自杀未遂、多处骨折、行动受限。这种情况下的人其实是很绝望的。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她的家人，都拿她没有办法。她每天醒着的时候就是哭，也不吃饭。所以护士长就介绍我过去了。刚跟她接触的时候，她是不理人的，一直哭，我就在她病床前陪着她，握着她的手，用语言去安慰她。每一天我都会去陪她。后来慢慢的，我们之间就产生了信任感。这个时候，我们就开始聊她的一些感受，让她的情绪发泄出来。同时，我运用了叙事疗法跟她聊自己的过往经历，帮助她分析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也理解她在人生过程中经历了太多的负面压迫，最后导致她决定自杀。我一点一点跟她谈这些过往，把她做的好的地方凸显出来，帮助她发现正面的东西。对于这个个案，我用心到每天晚上回到家都会想：我们谈到哪里了?下一步要谈什么?应该怎么谈?我有什么办法给她带来正面的东西?要再去找一些什么漂亮图片呢?等等。到后来她身体稍微好转的时候，我进行了康复的介入，比如做一些小手工。当时医生让她吹气球进行锻炼。因为她的肋骨碎了，如果她不进行锻炼，就有可能压迫到她的内脏。后期，我们也谈到她的孩子。她觉得这个孩子给她带来了太多的负面影响。通过我们之间的多次讨论，她也慢慢表露出一些关于孩子的正面看法。她从原来的不关注转变为后来的接受。这个个案对象后来恢复的特别好，后期她重新步入了职场，现在还经常会发一些孩子成长的照片给我，甚至到后来要了二胎。这个案例我前后跟进了将近50次，写了一本厚厚的个案辅导记录，当时感觉自己是真正切实地发挥了自己的专业价值。

还有一个案例是在我刚开始做医务社工的时候。当时是有一位医生转介过来的阿姨，这个阿姨是对自己的病情缺乏正确的了解，总觉得自己治愈不了了，这种想法导致她情绪低落、不配合医生治疗，但其实她还是有痊愈的可能的。我接到这个案例后，开始跟阿姨建立专业关系，包括咱们日常做的探访、问候等。前期，她主要给我分享了自己比较辉煌的一些经历，这样几次之后，她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缓解。第一个阶段后，她能够配合医生治疗，效果也很好。之后她来医院化疗，我这边的社工服务跟进的也很及时，整个情况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后来，她的病情复发了，也导致其情绪状态变差。考虑到各种情况，我又重新给她开案，给了她很多情绪支持。我能做的就是给予她家人给不到的关怀，因为她来医院都是自己一个人，家人没有陪伴过她，我的出现给了她很大的精神支持。临终关怀处理最多的是案主放心不下的后事。这个阿姨最担心的是自己孩子的婚姻状况。我们就这些问题一一进行讨论，最后甚至是谈到了死亡的话题。这个阿姨病情最后一次复发的时候，情况是比较严重的，她希望自己能够回到老家度过最后的时光。出院以后，阿姨就回到了广西老家，还给我分享自己家乡的山水、房子、树木。一个月后，阿姨的丈夫打来电话，告知我们阿姨去世的消息。是她在去世之前，叮嘱丈夫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尽管我跟她丈夫从未见过。这位阿姨真的是把我们当做朋友，这就是社工的价值。

Q：你的职业规划是怎样的？

A：从两条线来说，在专业方面，我倾向于往专业督导方面的发展。所以在专业方面，我想让自己有更多的积累。我会在一线多干几年，将专业技巧各方面进行沉淀，让自己在督导方面更有能力。在管理方面，我主要希望能够做好项目的管理工作。

Q：对郑州社工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A：从社工自身而言，我希望我们社工自己的工作能力能够达到专业社工的标准。只有这样，我们提供的服务才能是专业的，才能够得到服务对象的认可。

从社工服务的知晓度来说，我希望除了社工需要努力宣传自己之外，我们的政府部门能够加大宣传力度。我十分期待社工能够借助更多的媒体渠道进行推广，使我们的更多信息走进百姓的视野。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了解到有社工这么一个专业助人的职业存在，有需要的人也能够及时找到社工。之前我在南方工作时，社工宣传方面给了我一个深刻的体验。当时是我们团队的活动几乎每周都会有当地电视台进行采访报道。就是这样重复播放社工的服务，社工不断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对我们的服务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最起码大家都认识了解我们，会给予我们一定的信任。我们现在也需要这样的展示，如果仅靠社工的力量的话，有一些媒体我们是很难动员到的，但是如果是由政府部门来进行推动，上下共同努力，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媒体人关注到我们，社工的知晓度才会提高。

从社工行业的专业知识方面，特别需要一支专业的社工督导队伍。当社工迷茫、需要心理支持的时候，他们能真真正正地给予社工支持。这个是我在做督导时很深刻的一个体验。我督导的社工就说过，他是需要这样支持的，是特别需要有专业的指导来帮助他走出迷茫。

从社工待遇方面来说，我希望能够提高社工的工资水平。我们一直在说社工人才流失很严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社工的工资水平较低。在郑州这个城市，社工的工资只能满足其基本的需求，所以很多社工就会很忧虑以后的生活，提高社工的工资水平，提供一些优惠政策，为我们社工解决后顾之忧，我们才能更加投入到这份事业中，社工行业才能留住人才。

从社工行业来说，其实我们目前的社工行业协会起到的作用还是很小的，希望它在为社工发声方面能够做更有力一点。我期待各协会能够更关注社工行业专业能力的提升、社工素质的提升、待遇水平的提升等。我在这里想提出自己的小建议，建议协会能够建立社工专业知识系统的培训机制，例如针对刚毕业的社工建立一套培训机制，能够让她尽快适应自己的工作;针对有证非专业的社工建立一套培训体系，加强其专业技巧的使用;同时针对不同程度的社工，制定不同的工作内容和薪资待遇的标准。从培训到激励都有一套比较完整的体系。

对于督导方面，因为我们的督导团队刚刚建立，我们还是需要引进更专业的督导来给我们进行培训，不断加强学习。如果督导没有更好的成长，那督导给到社工的建议就会很有限。

Q：你觉得未来社工会如何发展？

A：我认为未来社工将是一个非常有尊严的职业。大家一提到社工，就跟提到医生、律师一样的感觉，非常专业，但是也有跟这些职业不一样的，他们提到社工，会感觉很暖心。“社工让我的生活更美好”，当社会大众有这样的观念后，在他们有需求时，就会信任地交给社工。更重要的是，社工是有能力提供有成效的服务。我们要有这种底气和自信。

Q：对新入职或者在犹豫的社工有什么建议？

A：赶快加入社工行业吧，哈哈。这不是开玩笑。就我自己来说，我在社工行业得到了很多成长。我将自己的专业知识运用到家庭生活中，包括亲子关系的沟通、亲密关系的沟通等。这些知识的运用让我生活的幸福感提升很多。现在我觉得，我在家庭中的沟通未必是完美的，但起码我一直在反思，一直在改进，这样就会越来越好。

Q：针对社工很难找对象这个观点，你怎么看？

A：社工如果一直待在自己的圈子里，确实是很难找到对象的。这不仅是对社工这个职业而言，其他职业同样适用。所以我们是需要走出去的，比如说社工有和志愿者结合的，这也是很好的。这需要社工自己有比较外向的心态。社工需要有一个开放的心态，不断提升自己，让自己越来越优秀。顺其自然的前提是社工要有一个自然的状态对外，不然，自己天天闷在全是女生的办公室，下班了闷在家，周末在家里“躺尸”，找到不到对象多正常啊。

此次与李燕的访谈，她让我见识到了作为社工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专业、自信、从容。她用自己的故事向我们展示了作为社工应该具备的东西和努力的方向。“成长跟痛苦是相伴的”这句话也让我们看到了她的不易，同样也以此句来鼓励正在迷茫中的社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