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能源与自然环境的磨合：一场气候科学家与风电场抗争的案例

一个生态敏感的希腊岛屿正处于一场争论的中心，其焦点是，到底该由谁来决定风力发电场的选址。

在爱琴海的边缘坐落着安提基瑟拉(Antikythera)，一块干燥的、被风吹过的岩石，面积约8.5平方英里(22平方公里)，只有22个居民。尽管表面看来这里平淡无奇，但这片无情的土地却具有巨大的生态重要性。

它是一个自然保护区，是鸟类迁徙的热点，每年春天和秋天，有200多种来自非洲的鸟类在这里休息，然后分别向北和南迁徙;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埃莱奥诺拉猎鹰(Eleonora‘s Falcon)的栖息地;它是世界上最西边的伊莎贝林冬(isabelline)小麦繁殖地;它是地中海中部极少数在这两个迁徙时期都出现28种不同物种和4至5种猛禽亚种的地方之一，其中一些，如沼泽鹞和蜜鸫，有数千种。

上图：安提基瑟拉岛(Antikythera)的地理位置。

希腊鸟类协会(HOS)是一个保护鸟类的非政府组织，由于希腊缺乏保护鸟类的政府机构，因此他们一直在对这些鸟类进行记录和标记。2020年11月，HOS和其他环保组织向希腊国务委员会提出上诉，要求推翻环境和能源部2020年8月的一项决定，该决定将风力发电场的装机容量提高了一倍，而没有义务进行环境影响评估研究。原因呢?只因为一个风速计，于2020年夏天安装在安提基瑟拉岛上，为未来可能的风力发电场收集数据。

虽然，可再生能源绝对可以在保护气候和生物方面发挥作用，例如安提基瑟拉岛和其他地方的生物，但这场斗争表明了风能和太阳能发电场选址所面临的挑战。 当地的影响最终可能会对以安提基瑟拉岛为家的稀有物种造成伤害。

欧盟希望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占其总能源的32%。同一年，欧盟成员国希腊必须实现利用风力发电7000兆瓦的国家目标。HOS的生物学家和保护项目协调员表示：“实际上，这个目标可以在不干预安提基瑟拉岛等高敏感性地区的情况下实现。”今年早些时候发表的一项研究发现，希腊已经产生了4000兆瓦的风力发电，而在全国范围内，被选中安装风力涡轮机的非自然保护地区的风力发电能力，可能是规定的剩余3000兆瓦的四到六倍。

HOS的生物学家说：“有了这些数据，在希腊三大鸟类迁徙点之一的安提基瑟拉岛安装风力涡轮机，就算不是彻头彻尾的失职，也是荒谬的。”

但是，真正能起作用的不只是环境保护方面的动力。欧盟有一个强大的风能游说团体，其形式是涡轮机制造商。希腊能源贸易出版物《能源出版社》(energy Press)印刷版于2021年6月初发表的一篇文章称，制造商们一直在竞相竞标，以确保未来能在希腊的山脉和岛屿安装风力涡轮机。

该刊物写道：“在一些山区，两家不同的风力公司已经提交了未来风力涡轮机安装的申请。我们的山脉和岛屿还不足以覆盖风能日益增长的兴趣。”

在另一篇文章中，这家媒体提到，当希腊立法放松时，来自欧盟和世界各地的几家大型制造商和风电场运营商正准备采取行动。虽然没有点名，但指出了挪威的Equinor、丹麦的哥本哈根离岸合作伙伴、德国的E.ON的子公司Innogy，以及美国的Principle Power。与此同时，据报道，希腊政府计划将从欧盟复苏基金(欧盟委员会为应对 covid-19 而推出的 8960 亿美元刺激计划)中获得的约 382 亿美元中的 58% ，用于资助绿色和数字化转型项目， 包括风电场所需的基础设施。

尽管任何一家制造公司都可能需要整整两年的时间，才能通过希腊政府的许可限制。但HOS的专家表示，环保和鸟类学家必须迅速采取行动，通过这种方式事先提醒、警告他们。

该岛是一个特殊的保护区，这意味着它是由自然生态网络及其鸟类指令选择的，以保护一个或多个稀有、受威胁或脆弱的鸟类物种(或特定的经常发生的迁徙物种)。HOS组织在2020年3月发布的一份报告中表示，安装风力涡轮机将对安提基瑟拉的生物多样性造成有害后果。在这些影响中，疲惫不堪的鸟类在穿越地中海到达该岛后，可能会被风力涡轮机杀死，或者完全避开该岛，最终在更远的海域死于精疲力竭;受保护物种由于失去关键的筑巢地点，交配成功的机会可能会降低;其他地方性和濒危物种，如鳞翅目、华丽的希腊蝴蝶和飞蛾，可能会受到工业活动规模的伤害。 报告称，即使是熊和狼等大型野生动物也可能会被迫搬迁。

HOS的专家解释道：“事实上，我们也是在帮助风电建设公司节省时间和金钱，因为在秃鹫数量惊人的地区安装风力涡轮机，很可能会遭到拒绝(毕竟这也违反了欧盟的正确选址指南)。”

HOS和其他环保组织参与了2020年11月的呼吁，他们的行动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环境和能源部最近颁布了一项法令，禁止公司将大型风电场分割成几个较小的(风电场)，以绕过适当的环境许可。这是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但在我们说服希腊政府将我们视为重要的利益相关者，而不是某种微不足道的特殊利益集团之前，道路还很长。”

据估计，每年有14万到50万只鸟死于风电涡轮机碰撞。“与建筑、桥梁和猫的影响相比，这是很低的，”气候恢复基金会(Foundation for Climate Restoration)的创始人和名誉主席彼得·菲考斯基说。该基金会是一家非盈利机构，旨在推动采取行动，在2050年前恢复气候。其他人类活动，如农业以及气候变化，都导致了鸟类数量的急剧下降。(化石燃料也是如此，与清洁能源相比，化石燃料杀死的野生动物更多。)

作为一名技术专家，他说他更喜欢在分析利弊的基础上评估此类风电场项目：如果与其他死因相比，被杀死的鸟类数量较少，那么客观上并不重要; 如果风电场威胁到灭绝的物种，那么就有理由暂停和重新评估。 “在生命的宏伟蓝图中，风力涡轮机通常是一个非常小的入侵——除非受影响的鸟类种群可能导致灭绝，”菲科夫斯基总结道。

作为一名技术专家，他说他更喜欢在利弊的基础上评估风力发电场这样的项目:如果被杀的鸟类数量相对于其他死亡原因来说较小，那么客观上就不重要;如果风力发电厂威胁到某个物种的灭绝，那么就有理由暂停和重新评估。“在生命的宏伟蓝图中，风力涡轮机通常是一个非常小的入侵——除非受影响的鸟类种群可能导致灭绝，”彼得·菲考斯基总结道。

美国东北大学(Northeastern University)的海洋与环境科学教授布莱恩·赫尔穆特也是HOS计划的积极分子，他对此表示也同意，在大规模安装可再生能源时，总要权衡利弊。布莱恩·赫尔穆特表示：“远离涡轮机可能因鸟击造成损害的敏感区域，无疑是明智地创建清洁能源解决方案的第一步，同时还解决相互竞争的问题和需求。 还有其他因素，例如涡轮机的高度、使用的照明，甚至叶片的颜色，都可以减少影响。”

对于一个被人类遗忘的小岛，安提基瑟拉不仅在保护鸟类方面发挥着战略作用，而且在了解整个地球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雅典国家天文台气候科学家瓦西利斯·阿米里迪斯 (Vassilis Amiridis) 表示，它位于“来自各大洲气团的十字路口”，是来自不同地方尘埃汇聚的地方。这可以告诉我们很多关于尘埃运输过程、极端天气以及最重要的气候变化的信息。自 2017 年以来，雅典国家天文台 (NOA) 的研究基础设施 —— 泛希腊地球物理观测站(Antikythera)的气候科学家一直在岛上安装高科技激光雷达系统、光度计、太阳偏振计和其他仪器，旨在把它变成一个全球气候超级中心站点。 NOA 研究主管兼董事会主席马诺利斯·普利奥尼斯(Manolis Plionis)就强烈反对在安提基瑟拉安装风力涡轮机。这种情况的转变不仅会对频繁出现在岛上的稀有鸟类造成损害，而且显然会对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斗争造成损害。

NOA 研究主管兼董事会主席马诺利斯·普利奥尼斯表示：“风力涡轮机将改变盘古大陆(Pangea)极其重要的大气和温室气体测量(以及其他许多测量)，或产生非代表性的测量。”Pangea已经从欧盟获得了大约2500万美元的资金，并正在与美国宇航局和欧洲航天局合作。该小组还邀请了国际顶尖的气候科学和研究人才到现场进行实验。他痛心的说：“一个风力涡轮机就可能会导致这个大项目的取消，盘古大陆(Pangea)岌岌可危。”

围绕安提基瑟拉的斗争不仅可能在希腊海岸的其他地区上演，也可能在世界各地的海岸线上演。在距离马萨诸塞州海岸14英里(22.5公里)的海洋之外，拜登政府在5月份批准了葡萄园风能项目。预计为该大型项目建造的84台涡轮机将产生足够的电力，为新英格兰的 400000 户家庭供电。 这是拜登计划到2030年，将美国海上风电容量从目前的42兆瓦扩大到30吉瓦计划的一部分。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热情地支持“葡萄园之风”。捕鱼业抗议称，风力发电厂将极大地影响鱼类资源和船只运输，但据报道，政府官员对此“保持沉默”。最近几个月，缅因州也上演了一场类似的争斗，愤怒的捕虾男女一直在追逐一家计划试点漂浮式风力涡轮机项目的公司。

HOS的专家告诉我们说：“让特殊利益集团通过诉讼来抵制工业，这是美国的一个长期传统，这样做还会造成两极分化的阵营，并造成一种错误的印象，即自然的需要与商业和经济的需要是对立的。”然而，他补充说，这带来了忽视其他关键考虑因素的巨大风险，比如最肮脏的行业通常位于有色人种社区和经济不利的社区。但是，解决方案是存在的，可以让海上风能和生态敏感地区和行业双赢。

“我们必须认识到，无论我们做出什么选择，都会产生后果。同时，我们必须学会倾听那些试图保护健康生态系统的人的意见，而不是把他们归类为我们心目中的特殊利益集团。”

专家建议，一个很好的案例研究就是罗德岛的布洛克岛风力发电场，这是美国第一个商业海上风力发电场，其中所有的考虑因素都得到了关注。在这里，当地的海洋赠款计划运行了一个所谓的“特殊区域管理计划”，通过这个计划，他们以透明的方式与不同的利益相关者进行了磋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最终，每个人的担忧都得到了倾听，项目得以推进。”

上图：美国布洛克岛离岸风电站。

关键是要采用一种整体的、系统的思考方法。专家说，布洛克岛项目可以作为一个模板，在规划过程的早期，调解行业和环保人士之间的分歧。一定要做到“早期”。不断上升的海平面和更加极端的天气正在逼近，我们正在失去减少造成这些现象的排放的时间特权。在不考虑自然世界压力的情况下解决气候变化的方法，可能意味着清洁能源解决方案最终会产生新的问题，更不用说对人们生计的影响了。这意味着我们可能需要掌握一次走多条细线的艺术。

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做出的任何选择都会产生后果。 与此同时，我们必须学会倾听那些试图保护健康生态系统的人，而不是将他们归类为特殊利益群体。